• 铁驼子相亲
  • 资讯类型:城市规划  /  发布时间:2013-06-09  /  浏览:1865 次  /  

“铁驼子的祖坟真的管事了哩,他的闺女二妞考上了北京大学。”金牯坪村人迅速传递着这个惊人的好消息,也传到了我的耳朵里。可谁做梦也不会梦到这种事情发生在铁驼子家。

  铁驼子,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,初中高中都是同学,我下放农村又跟同村,也算是缘分吧。他是陈家的独苗,回乡后,母亲就开始张罗他的婚事,这可给媒人出了难题,不去帮着找吧,又是乡里乡亲,碍情碍面,陈大嫂可是经常帮助别人的。去找吧,实在是难,铁驼子那长相,的确是对不起观众。本来背上扛着个包袱就难看,可前面也因为小时候得了“龟胸病”,顶着一个大棱柱,人瘦得两个肩膀高高耸立,远看一个人顶着三个脑袋,手脚跟香签棍似的,即是媒人能把稻草说成金条,可还是难以说动那些的年轻妹子。好多人担心他会短命,还说什么亲。

  记得那年冬天铁驼子去六岭坳相亲,生拉硬拽把我带上,在媒人刘大嫂的率领下,爬上了棋盘岭,我身上湿漉漉的,汗水像小虫子一样在背上蠕动,早已气喘嘘嘘,腿也开始点抽筋,一屁股坐在石头上不想再往前走,回头看铁驼子,他的脸涨得通红,往草地上一躺,胸前那个鼓起来的驼,一起一伏,像铁匠铺里拉动的风箱。张开了嘴巴,“呼哧呼哧”地喘着粗气。只有刘大嫂还好,大概是走惯了山路,只是脸上有点微微的红。

    “山里花儿哟塅里栽,
     塅里花儿哟城里开;
     山里的伢崽哟——
     抱个枕头哟等人来。”

         对面岭埂上有人扯起沙哑的喉咙,吆着粗犷的山歌,山歌充溢着苍凉,带着悠长的回声,响彻了山谷。

      “铁驼子,别人怨恨你来这里抢女人哩。”我跟铁驼子逗趣起来。

        铁驼子一节一节地从地上爬起来,双手叉腰,三个头高高耸起来,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说:“孟子说天时不如地利,地利不如人和。我们可是沾了地利的光了。”

        山高风大,一点不假,一阵一阵的割颈风吹来,杉树林被吹得呜呜作响。我们稍微休息一下,身上的汗就干了,湿衣服紧贴着背脊,冰凉冰凉的,牙关开始打架,身子开始发抖。

        “走吧!”刘大嫂招呼我们。下坡路很陡峭,路面很滑,双手抓着路边的树叉叉往下探,两只脚不听使唤,不住地筛糠,弄得他们大笑。

     “铁驼子,在这里找一个老婆,以后看丈母娘,有你好受的。”我又开他的玩笑了。

         铁驼子“嘿嘿”一笑说:“那就把丈母娘接到山外来呗。”

         铁驼子一向精明,看来心中早就盘算好了。

       “就是前面那户人家,准备赏盅钱吧!”快到山坳时,刘大嫂胸有成竹了说。

          村里的媒人不少,但就成功率而言,刘大嫂是第一名,可因为铁驼子本身条件的原因,让她的名声蒙受了三回损失。

  一栋矮爬爬的泥砖茅草房,木格子窗户很小,上面捂着变成了黑色的旧报纸和哒哒做声的塑料薄膜。

  “贵宝,我们来了。”刘大嫂敲着门,跟里面的人打招呼。

  那扇破烂的木门“吱呀”一声开启了一条缝,缝里侧着送出一个脑袋,头发乱得像个刺蓬,黑中带灰,脸上的皮肤像张粗砂纸,厚嘴唇,吸溜着鼻涕。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刘大嫂,然后打开门,表情僵硬地笑笑,缩着脖子,双手拢在袖管里,木讷地说:“进来吧。”

  堂屋里烧了火,没有炭盆,只是在地上挖一个洞,把一个大树兜放在里面烧,烟雾缭绕,房梁上落下一个长长的铁钩,上面挂着乌黑的铜壶搁在火上烧着。

  四五个差不多大的小孩围着火,用棍子挑着炭灰在玩。有一个比较大的女孩子不停地往火上吐唾沫,烧得“滋滋”直响,嘻嘻笑着。那女孩穿着爆花棉袄,头发蓬松地拖着,脸上的污垢很厚,好像一辈子没有洗刷过,那双手像蛇的鳞皮,一块一块地揭起来。

  那男人用嘴呶呶,示意我们坐下,椅子上落了一层很厚的柴火灰尘,用嘴一吹,飞飞扬扬的飘起来。

  “孩子她娘不在家?”刘大嫂问。

  “嗯。”男人闷声闷气应一句。

  “孩子她娘跟你说了么?”

  “说了。”男人的声音很小,像蚊子叫。

  火上的铜壶响了,水将壶盖冲得一蹦一跳的,水流在柴火上,“扑——”的一声,灰尘蹿起来。几个小孩迅速弹开了,那女的不动,一层厚厚的灰落在头发上,也不拍打。

  “去泡茶!”男人用肘子推了那女孩子一把。

  女孩子有些不情愿,慢吞吞地站起来,将火上的铜壶取走,我发现她的左脚一瘸一拐的。

  女孩端着一个木质缺了角的茶盘,里面泡了三杯茶,白色的茶杯污渍斑斑,显然是没有清洗的。

  刘大嫂接过茶,撅着嘴吹了吹,呼呼作响地喝,我尽管干渴的厉害,还是不敢喝茶,铁驼子将茶抱在手里,表情有点麻木。

  女孩一屁股坐在门槛上,用手一下一下地撕着身上的破棉絮,眼睛不转地望着我,一只眼睛尽是白眼珠,怪吓人的,还“痴痴痴”不停地笑。

  刘大嫂站起来,将那男人邀到里屋去了。铁驼子很拘谨,偷偷地望了望那女孩子,冲着我笑了笑,很无奈地摇着头,开始低头喝茶。

  两三分钟,那男人便将女孩唤进里屋。刘大嫂出来了,脸上充满了喜气,示意铁驼子做好准备。

  铁驼子羞红着脸,有些犹豫,表情很尴尬,眨巴了几下眼睛,磨磨蹭蹭从内衣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两块钱,刘大嫂狠狠地瞪了铁驼子一眼,铁驼子将那两块钱塞进口袋,又摸出七成新的五块钱,刘大嫂才满意地点点头。

  趁那男人将女孩拉进了里屋,我忙问刘大嫂,下一个程序是什么,她说等那个女孩子来收茶盅,铁驼子将五块钱放在茶盅底下,她收了钱,这事基本上就定下了。

  “我们的都收么?”我问刘大嫂。

  刘大嫂点点头,脸上闪过骄傲的神情,似乎胜券在握了。

  我急忙将那杯茶水倒在墙角里,又问:“她不会弄错吧。”第一次陪同别人去相亲,我真的什么也不懂。

  刘大嫂笑一笑说:“你真傻!”

  男人出来了,阴沉着脸,神情还是木木的,摇了摇头。那女孩再没有露脸了。

  “我们走!”刘大嫂的脸迅速垮了下来,脸上连苍蝇也站不稳了,气愤愤地说。

  铁驼子忙将那五块钱塞进口袋。

  “怎么回事,说得好好的又变卦了?”刘大嫂跟送我们出门的男人抱怨起来。

  男人翻着眼皮,瞥了我一眼,嘟哝着“孩子说想跟这个戴眼镜的过。”

  “呸!你家闺女也不撒泡尿照照,人家城里伢崽会要你!”刘大嫂加快了脚步,把男人晾在身后。

  “我真不该来,把你的事给搅了。”我心里很后悔,铁驼子相亲难,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眉目,就这样黄了。

  铁驼子站在岭埂上,张开瘦削的双臂,哈哈大笑,说:“她算老几,跛脚萝卜花眼睛,跟我是半斤八两,还傻乎乎的,居然看不上我。算了,这辈子打光棍,也不受这份罪了。”

  铁驼子再也没有去相过亲了,即便是母亲的唠叨磨得他的耳朵起了茧子。我离开金牯坪几年以后,听说铁驼子捡了一个要饭的女人做老婆,只是年龄比他大七八岁,是个哑巴。

  现在好了,铁驼子的第二个闺女考上了名牌大学,我真为他高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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